碎裂的盾牌落在巨斧两边，血迹斑驳的土墙上又添一抹猩红。
前排的观众寂静无声，远处的观众伸长脖颈。
胸膛起伏，李哲的呼吸在平复，先前剧烈的心跳此刻也开始渐渐平稳，紧接着以更剧烈的状态收缩跳动着。
好快的速度！
不仅是观众，就连他自己内心也充斥着惊疑不定。
在巨斧即将与盾牌相触碰的刹那，李哲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自四肢五骸内涌出，席卷着他每一条血脉与经络。
与之伴生的，是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战斗本能。
那是一种从无数场厮杀中练就而出的杀戮之道，娴熟又老练。
蹲伏、回身、起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脚尖踩在土墙上借力一跃，舍弃了盾牌的李哲一手撑在力士肩头拉近距离，反手持剑猛然下刺！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当李哲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钩在了那力士的身上，膝盖抵着脊背，左手勒住脖颈。
右手则握着那把穿透胸膛的剑。
当剑锋拔出，殷红的鲜血肆意喷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是我做的？
这不是我做的...
这就是我做的...
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在脑海中闪过，李哲还在为刚才那个瞬间而恍惚，场外的怒吼与咆哮声立刻将他拉回了现实。
“杀了他！”
“......”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一次，是在为他摇旗呐喊。
感受着周遭无尽的疯狂，李哲的心再度鼓动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如战鼓一般！
抿了抿干燥的双唇，李哲喉间翻动，剑柄随着掌心微微颤抖。
要杀了他吗？
真的要杀了他吗？
血还在喷涌，被扼住咽喉的力士呼吸不畅，双手显得有些巍颤，但他依旧摸索到了那条钳制着他的手臂。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富有节奏性的叫嚣愈发疯狂，震耳欲聋，像是这个世间最猛烈的毒药。
李哲双目赤红，世界观被不断冲击、崩塌又重组。
为什么没人喊停？
为什么没人喊停！
他在心底一遍遍嘶吼着，青筋毕露，这样一个蛮荒世界，让他感到绝望和癫狂。
角斗场内充斥着嘶吼，然而李哲的脑中只剩下自己迷茫的回响，扼住力士的左手被一股巨力钳住、慢慢掰开，似乎下一秒就能将他过肩摔掀翻在地。
“出手啊，出剑啊。”
“你在等什么？”
“优柔寡断，是在等他把你甩翻，然后撕碎么？”
“......”
“杀了他。”
脑海有轻笑声响起，宛若恶魔的低语。
李哲分不清这是谁在说话，又或者只是自己内心的阴暗与暴戾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他的身形依旧僵直，但他头顶那个小恶魔已然刺出了手中的三叉戟。
李哲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了。
勒在脖子上的手臂已被掰开，失重感陡然侵袭。
犹豫就会败北！
“啊！！”
李哲张嘴胡乱怒吼着，面目狰狞，脑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颤动。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世界被蒙上一片赤红，人们终于得偿所愿，目睹着剑锋贯穿了力士的喉咙。
这一剑，似乎抽干了李哲所有的能量，虚弱如潮水般涌来，携着没有边际的脱力感。
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看着那鲜血如小泉般在自己面前喷涌，泼墨似的撒向了前方的土墙。
砰。
两个身影一齐倒了下去，摔进黄土里，摔出一声闷响。
“吼吼！”
不少人站起身嚎叫，为这场短暂而畅快的角斗而狂欢，为血腥与暴戾而喝彩。
“又是个武者，老板。”
人群之中，有人躬着身子执笔记录。
“还不错，没让我这个月白跑。”
说话的人西装革履，他坐在那儿，与这些疯狂的观众们格格不入，轻轻抬手，将档案接过来随意扫了两眼。
【F066】
【评级：武者E】
【年龄：17】
“现在罪民这么少么？这么小就拉进来了？”
身侧的下属躬着身，保持沉默。
“去找他们好好问问。”起身将纽扣扣上，被称作老板的中年男子遥遥看向角斗场内：“简直是瞎搞。”
“是。”
......
角斗场内，李哲躺在地上，仰面朝天。
厮杀已经落幕，肾上腺素随着观众一起缓缓退场，酸痛趁机占领了体内所有的高地。
他抬手虚握，望着掌心有些沉默。
那股力量、那如艺术般的杀戮技巧，是属于自己的吗？
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肌肉记忆？原主的战斗本能？
还是虽迟但到的金手指？马上要走上武道巅峰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头有一抹不安，也许是还没能从血腥的角斗中脱离出来。
这凶残的世界给他的冲击太大，一时无法消化。
有士兵进场，将力士的尸体拖了出去，李哲侧过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猛兽的低吼。
他面无表情的撇过脑袋，有人逆光而站，让他看不清长相。
“清场了，你要是再不走，说不定会被丢回黑牢。”
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角斗前送水的士兵。
李哲撑起身子，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似的：“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把衣服脱了，你运气真不错，以后就是E级了，可以安心在集镇生活了。”
李哲望着对方递过来的衣服，上头印着一个新的序号：E502。
所以这个F066不只是一个序号，还是一种评级体系？
脑海里在思索，手上动作更慢，此刻观众还没全部离场，眼前还有个大活人，虽然都是男的，但李哲真正脱起来还是有些尴尬。
真的没有换衣间吗...你干脆把我打昏过去强行扒了得了。
李哲扭扭捏捏，奈何架不住那个男人的催促，只好一咬牙，噌的一下把上身脱了个干净。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将E级的衣服给套上。
一样的粗劣材质，一样的低劣做工，依旧是肉眼可见的老旧，好在比F级的囚服要干净许多。
他现在甚至怀疑，那些黑牢里的F级囚服是不是从未洗过。
安心在集镇生活...李哲回想着士兵方才的话语，刚想问以后是不是不用再进行这种野蛮厮杀了，却听那士兵开口道：
“以后你就是个真正的角斗士了，要在集镇里随时待命，像你这样觉醒了武者血脉的罪民还是很吃香的。”
“不对，现在不能叫罪民了，你现在是恶血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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