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嬴子笑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既然如此,你现在杀了我不也一样吗?”
刘累自嘲地笑:“若能杀你,机会千千万万,又何必等到今日。”
他转身面对着如潮而至的追兵,“你带飞烟走吧!别忘记你还要把你师傅埋在蟠龙岭呢!听说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要走很久才能走到。”
他想他一直是个糊涂的骗子。这么以来,他一直取悦天子,用尽心机制成银龙羹,不过是想藉此改变天子的心意,说服他放过赵嬴子。但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痴人说梦。
若是每个人都为了一个使命而活,他活着的使命也许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他不再回头,他知道赵嬴子一定会离开。因为赵嬴子也同样有他的使命,他的使命并非死于今日。
他抽出腰间的那把桃木剑,这许多年来,他都卑微的活着,因教他骗术的师傅曾告诉过他,想要凭武力来解决问题是最愚蠢的作法。其实他并非不懂武功,只是不愿去用。
他一人独立在朝歌的城门之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只是他能够抵挡多久呢?
有多久便是多久吧!他只要为赵嬴子争取到时间,那关乎生命的一点点时间。
后来刘累被吊上城门时,手上的剑早就断成了两截,他仍然紧握着那把断了的剑,如同溺水的人紧握着一根稻草。
他被吊上去的时候,还没有死,并且还活了颇长的时间。
城下横七竖八倒着一些受伤的侍卫,有几个侍卫大声骂着粗话:“这个天杀的臭小子,拿一把木剑就把老子打成这样。”
他据高临下地看了看城下的侍卫,忍不住笑了。风吹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在风中飘荡,如同一片死心未息的残花。
“听说这小子是个骗子,造骗人混饭吃。”
“把这臭小子的衣服扒光吧!他长得还不错,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交谈声变成了猥亵的笑语。
“你们懂个屁,这种小子就是靠张脸蛋骗女人的钱也骗男人的钱。”
“男人的钱怎么骗?”
“扒光了不就知道了吗?”
几名侍卫爬上爬城墙,伸出长杆想要挑开刘累身上的衣服。刘累的身体摇来晃去,他们捅来捅去,一直捅在刘累的身上。
一名侍卫笑骂道:“怎么那么难脱。”
另一名侍卫道:“那就点火来烧吧!”
是个好办法!他们先是用火把向刘累身上投掷,但刘累身上的血太多了,火把从他身上滑落,就是无法点燃衣服。
有一名侍卫便用火点燃了箭,一箭射向刘累。
箭“扑”地射入刘累的身体,未死的人身体一阵剧烈地颤抖,但却没有发出惨叫。
那名侍卫道:“这臭小子还真倔强。”
又几名侍卫看着有趣,加入了他的行列。许多火箭自城门的天空中划过,即美丽且辉煌。
火终于燃了起来,被火烧着的人发出了恶臭。
所有的侍卫纷纷掩臭,原来烧一个人是这样的味道。他们落荒而逃,唯恐这臭气影响了自己晚饭的胃口。
于是那曾经的骗子便孤独地在城门上燃烧着,后来绳索被烧断了,他自空中重重地坠落下来。落地的声音很响,如同雷鸣,使许多百姓都吃了一惊。
大家纷纷抬头,天空万里无云,是晴天霹雳吗?
吃罢晚饭的侍卫们再次回来时,城门前的尸体已经变成了焦碳。一名侍卫用脚踢了踢那焦碳,原来烧死的人是这样的!
“拖走吧!”侍卫首领面无表情的发号施令,“你们玩得太过火了,天子要将他吊在城上,难道吊这么一个东西不成?”
侍卫们诚心忏悔,“是!以后不敢了。”
几名侍卫将那团面目全非的焦尸丢在乱葬岗上。这件事使乱葬岗上的乌鸦心存愤怒,烧成这样,如何下口呢?
赵嬴子同样不敢回头张望,他背着师门向前疾奔,身后传来人们的呼喊声惨叫声。声音随着他的远离而逐渐变小,最后消失。
他自觉是一个怯懦的人,他全没有勇气留下来与刘累同生共死。
他可以想出许多理由来解释他的临阵脱逃,他需要将师傅送到蟠龙岭,他还有种种仇恨未报,他必须安置飞烟。
所有的借口到了最后都是得出同一个结论,他现在还不能死。
在所有的借口之外,思想一直绕来绕去不愿正视的问题,还有灵儿,他若死去,灵儿又该如何?
灵儿会死在那石屋中吗?
他们沿着离开朝歌的大路向前疾奔,太阳渐隐山后,夜晚终于来到了。
赵嬴子的脚步却不因夜色而减慢,他仍然全力奔行着,即便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他也不愿略停一停。
在他身后的飞烟终于忍不住说:“休息一下吧!”
他摇头。
“天黑了,追兵就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你一直背着师傅,我怕你会累坏了。”
他的脚步缓了下来,却仍然不愿停住,“我要带师傅去蟠龙岭。”
“蟠龙岭?”飞烟迟疑着问:“在哪里?”
“大江的源头。”
飞烟咬了咬唇,“大江在哪里?”
赵嬴子向着北方指了指,“在草原上。”
他不知道这只是师门的戏言,固执地相信在北方辽远的草原上有一条大江,大江的源头便是御龙之人一心向往的蟠龙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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