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口的疼痛在见到他睁眼的那一刻奇异地淡了下来，只因为他棕色的眸子里的清澈与波澜不惊。
宇文睿永远都是宇文睿，无论身处何时与何地。
“宇文公子，”官服男子开口，客气地道，“今日你可有什么话要同本官讲？”
宇文睿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嗓音似乎因干涸而沙哑：“不知大人希望我说什么？”
官服男子表情暗下，有些不悦地道：“本官是问，你可有什么话要同本官讲！”
“哦。”宇文睿淡淡一笑，“大人这话已经问了好几天了。”
“是，本官问了好几天了。”官服男子忍住怒气道，“那你今日可想好了？”
宇文睿溢出一声轻笑：“大人觉得呢？”
“宇文睿，本官没时间和你猜来猜去！”官服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抖了抖，“你安排在皇宫里的奸细是谁，你说是不说？”
宇文睿懒懒地抬了下眼：“说什么？”
“你……”官服男子气噎，狠狠地瞪圆了眼睛道，“宇文睿，你别怪本官不给你面子！”他转头对守在刑具旁的牢监丙道，“把那几个小家伙给我拿出来！”
牢监丙忙回：“是的，大人。”他从刑具箱里翻了一个小铁盒以及一双筷子出来，恭敬地走到官服男子身边，“大人，在这里。”
官服男子粗声道：“宇文睿，本官再问你一遍，说是不说？”
比起官服男子的狂怒，宇文睿显得淡定有余：“大人到底希望我说什么？”
“你！”官服男子气得发抖，大手一挥道，“给我上去！好好喂饱这些小家伙！”
牢监丙听令，走到宇文睿身边打开了盒子，然后用筷子夹出了一条粗细如小拇指的……蚂蟥。
我在一瞬间感到浑身发冷，胃里有东西不住地在翻搅。那人不断地夹出一条条透明且细长的蚂蟥放到宇文睿的伤口上，任由它们蠕动着湿软的身子往嫩肉靠近，而后往深处钻去，既贪婪又迫不及待……
我死死地咬住唇，止住了脱口而出的呜咽，却停不住逐渐泛红的眼眶和鼻间的酸意。那些恶心的东西就那样死命黏在他的伤口上，它们的身躯开始渐渐饱和，透明的躯干慢慢地染上色彩，由淡到深，由粉到血红，再由血红到暗红。它们贪得无厌地吸食着不属于它们的鲜血，卑劣得让人恨不得立刻踩死它们。
可宇文睿的表情还是那么淡，似乎他的伤口上并没有这些恶心的东西，也似乎那些被吸走的血根本不属于他。
难怪，难怪他这么苍白，难怪他看上去脆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阿蓝。”身旁有人伸手擦掉我的泪，温和的语调却藏着阴郁，“你哭了。”
我愣愣地回不了神，直到伸手抚上脸颊触到一片湿润时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
我……有多久没哭了？
似乎在遥远的那场婚礼后，似乎在我重新开始生命后，我就再也没落过泪。
可是现在，我哭了。
“阿蓝，你知道吗？”孟少珏亲昵地抚着我的脸，眼中风雨欲来，“你越替他担心，我就越想折磨他。”他说完便扯了下墙上垂下的绳子，隔壁牢房立刻响起了轻微的铃声。而那官服男子听到铃声后浓眉一皱，道：“小家伙们吃饱没？”
牢监丙靠近看了看，眼神露出厌恶与恐惧，嘴里还是恭敬地道：“回大人，都饱了。”
“那好。”官服男子挥了挥手，眼里也有着嫌恶，“都收回来。”
于是牢监丙又用筷子将那一条条变得暗红和粗壮的蠕动物体夹回了盒子里，迅速地扔到了刑具箱中。官服男子这时又看向从进门后一直在烧炉子的牢监丁，问道：“好了没有？”
牢监丁转了转手中烧红的烙铁，道：“大人，差不多了。”
官服男子走到牢监身旁接过了烙铁，通红的烙铁在他脸上映出红光，更显狰狞。他走到宇文睿面前举起手中的烙铁，问道：“宇文公子，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说是不说？”
宇文睿的面色比起刚才又苍白了几分，唇瓣毫无血色，可他仍旧一派云淡风轻，虚弱地道：“大人到底想听我说什么？不如直接告诉我可好？”
官服男子浓眉紧皱，细眼内满是阴狠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罢将那烧红的烙铁对着宇文睿的腹部去，单薄的布料不堪高热的烙铁，顷刻间便化为灰烬，烙铁灼在皮肤上的发出了轻微的咝咝声，皮肤周围甚至冒出了几缕细烟……
宇文睿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额边青筋暴露，可那紧紧咬住的牙关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我只能死命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嘴里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痛觉。
宇文睿。
眼里的液体似乎越落越急，多得模糊了我的视线，多得我有些看不清楚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多得我只能蹲下身子捂住嘴唇低声哭泣。
表哥……
孟少珏却在这个时候发难，一把将我拽到他的胸前，毫不温热地抬起我的下巴，狭长的凤目里满是愤怒。他道：“安柯蓝，你还要继续看吗？还要我继续行刑吗？”
我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却阻止不了他压着我继续对着窗口，看着那边的男子继续用烙铁烫着宇文睿的腹部，看着宇文睿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看着他俊美苍白的脸上一片冷汗，看着他的唇瓣被咬得鲜血淋漓……
“你放开！”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恨意，用力地踢他打他，可他只轻松地束起我的手，薄唇果断地向我压来。他粗鲁地吸吮着我的唇瓣，不顾我的挣扎和唇腔内弥漫着的血腥。泪水和血混杂的味道有些怪异，怪异到在我用力咬了他之后他反而笑了起来。
他离开我的唇，低沉地笑了起来，流着血的舌尖暧昧地舔了舔唇瓣。
他道：“阿蓝，你可以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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